掐指一算,锒铛入狱已近四年。在失去自由的日子里常常失眠,寂寞的长夜,惨白的孤灯,一切都显得那么虚空而又真实。曾经拥有的一切,家庭、事业、友谊和爱情……在我的头脑里一遍遍回放。我一次次地沉溺在那些美好和甜蜜的回忆中不能自拔,不愿回到眼前的现实。为什么有些东西只有当你失去后才觉得特别珍贵?
我出生在湖南省临澧县的一个农民家庭,1981年大专毕业后参加工作,先后在原常德地区供销社、烟草公司和常德卷烟厂从事财务审计工作。在相当长的一个时期内,我是努力工作的,为企业的发展做出过突出贡献。
作为全国知名的大企业,在常德卷烟厂,无论是财务科长、审计监督处长,还是招投标办主任、重点工程办主任,哪一顶“帽子”都是沉甸甸的,更不用说几顶“帽子”同时戴在我一个人的头上。由于工作出色,领导信任,那段时间,我好不得意,身上似乎有使不完的干劲。我暗暗发誓,一定不能辜负组织的期望,要为企业的发展鞠躬尽瘁,作出自己应有的贡献。
常德卷烟厂是湖南省的税利首户,每年上缴税利100多亿元,整个企业资金运行量非常庞大。特别是2000年以来,为了企业的长足发展,常德卷烟厂开始了大规模的经营扩张和技改项目建设,启动了联合工房建设等一系列省级重点工程项目。作为企业审计部门的负责人,同时还身兼数职,我的身边逐渐围拢了一群追捧之人,他们鞍前马后极尽巴结逢迎之能事。一开始,我也能把握住自己,但时间一长,就有些飘飘然了。他们以各种名义千方百计轮番“轰炸”:从请客吃饭、打牌玩乐到赠送礼品礼包直至公然赠送大额现金;从开始的偶尔为之、羞羞答答到后来的天天如是、习以为常,各种诱惑时刻包围着我。渐渐地,我习惯了接受这一切,也慢慢开始用手中的权力去回报他们。
记得第一次收受单笔大额礼金,是在我的“第二次”婚礼上。亲朋好友来了,单位同事来了,各业务单位的老板也来了……他们带给我祝福,带给我奉承,也带给我沉甸甸的礼金。我欣然接受这一切,完全沉浸在人生成功的巨大满足中,丝毫没有觉察到有什么不妥。
从此,我本来就脆弱的心理防线全面崩溃,受贿几乎成了家常便饭。我心安理得地享受这一切:买房买车、离婚结婚、吃喝玩乐……事业有了,爱情有了,一切都是那么美好,来得又是那么容易。我得意忘形了,认为自己无所不能,而思想道德、纪律法规等都被我抛到了九霄云外。
但一切的“美好”都随着看守所铁门“哐当”一声戛然而止。2006年7月,我因涉嫌受贿被常德市人民检察院逮捕,2008年2月被常德市中级人民法院以受贿罪判处有期徒刑14年。当我真真切切地看到高墙电网时,脑子里一片懵懂,很长时间都无法回过神来。仿佛在刹那间,一切都颠倒过来了:事业没了,家庭没了,追捧者一个个都不见了踪影。我第一次开始彻底反思:假如当初我珍视组织的信任,一如既往地踏实工作,我的生活轨迹又该如何?假如我始终绷紧道德和法律的“弦”,管好用好手中的权力,我的人生道路又该如何?但世上没有假如。
身处高墙之内,除了失落、惶惑之外,我更多的还是悔恨。回首人生历程,痛定思痛,我终于清醒地认识到,是贪念牵引我一步一步走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路。
世界观、人生观、价值观扭曲是我走向犯罪的思想根源。“冰冻三尺,非一日之寒”。回想起来,我的犯罪也有一个潜移默化的过程。由于长期以来担任重要部门的负责人,我一直自视很高,认为自己工作能力强、业务水平高,因此,自大情绪慢慢滋长,思想改造渐渐放松。从接受朋友、业务单位的吃请到逢年过节收受礼品礼金,直至后来大把大把地伸手捞钱;从最初的警惕,到麻木,最后到心安理得,甚至疯狂追逐。
法纪观念淡薄,混淆工作责任和个人感情是我走向犯罪的主要原因。在某种意义上来说,我是一个法盲。对于社会上流行的“市场经济就是朋友经济、关系经济”的观点我深信不疑。在这种错误观念的支配下,我把朋友关系看得重于一切,只要是朋友的要求,无论涉及招投标信息还是工程项目验收,我都会尽可能给予方便。另外,对于受贿罪的有关法律规定,我知之甚少,至于收受礼品及小额礼金,我偏执地认为那不过就是朋友之间的礼尚往来,根本就构不成犯罪。
带有经济利益的社交圈和人际关系以及不健康的娱乐方式,是滋生腐败的温床,也是导致犯罪的陷阱。事实上,向我行贿的无一不是我生活圈子里的朋友。他们一部分是以前与我没有经济往来的朋友,因我职务的便利条件产生了一定的经济关系,从而派生出了新的人情和经济往来;另一部分则是因业务关系而建立的朋友关系,他们接近我的目的,就是为了从我这里获取利益。高墙之内,黯然神伤终归醒。直到今天我才彻底明白,可谓悔之晚矣。
在失去自由的第一个除夕,监所四周弥漫着节日的喜庆气氛。夜深人静之时,我展开女儿的来信,不由得泪流满面。女儿在信中说:“亲爱的爸爸,春节又到了,你在那里还好吗?这本应是一个合家团聚的时刻,可如今我们这个家实际上已经散了。其实,我真的不想要锦衣玉食的生活,我只想要一家人的团圆、安宁和幸福……”当初,我不管不顾与前妻离婚,曾深深地伤害过她。80多岁的老母亲如今整日以泪洗面,我多么希望能守在她的身边尽孝!然而,因为我的堕落,这一切成为不可能。这些简单的道理我以前为什么想不明白?当我一步步走向罪恶深渊的时候,为什么不为她们多想想?
背景资料:
徐小平,男,1963年1月出生,原任湖南省常德卷烟厂审计监督处处长。因犯受贿罪,2007年被常德市中级人民法院判处有期徒刑14年。